推倒围墙！深圳三十年“无界”革命，戴欣明：当“懂规划的人”坐上城市运营的船舵，城市才能大变，从设计师群体的质疑到全民破壁现场
【开篇：2024年3月，中心公园的推土机与掌声】
2024年3月12日清晨，深圳中心公园北区临笋岗西路的一段铁栅栏前，聚集了上百名市民。随着园林工人拧下最后一颗螺丝，几位白发老人率先伸手推搡，年轻人跟着合力拉拽，锈迹斑斑的栅栏轰然倒地。围观者举起手机记录这一刻，镜头里，孩子们的笑声与木棉花的落瓣一同飘向马路对面——这是深圳“无界公园”行动的最新注脚，也是三十年“破壁”史的生动延续。
一、围墙简史：从开放基因到封闭焦虑
深圳的围墙史，是一部浓缩的城市精神变迁录。
1983年，深大的“无墙基因”：深圳大学初建时，荔枝林贯穿校园，师生踩着泥泞穿过果林上课，教授骑单车穿过学生宿舍区的场景，成为特区“开放包容”的图腾。这种不设防的状态，源于蛇口工业区“时间就是金钱”的精神底色——物理边界要为效率让路。
世纪之交的“筑墙转向”：2003年，深大南门竖起首道电动伸缩门，电子哨兵的蓝光取代蝉鸣；2013年，粤海校区砌起2.5米高灰色砖墙，监控探头如藤蔓爬满墙体。同期，公园围墙也在强化：1986年戴欣明初到深圳时，洪湖公园仍需凭单位介绍信入园，铁丝网内的荷花与网外的市井泾渭分明；1997年深南大道首个开放式社区公园诞生前，大梅沙海滨公园还用3000米铁丝网圈出“VIP区域”。
2018年，“无界公园”立法破冰：《深圳市公园建设发展专项规划》出台，明确“除文物保护区等特殊区域外，公园原则上不建围墙”，深圳由此开启系统性“拆墙”进程。
二、破壁时刻：真实事件与数据坐标
1. 2018年：红树林的“海堤革命”
福田红树林生态公园拆除1.2公里海堤，耗时3个月。推土机碾过混凝土堤坝的瞬间，潮水首次涌上滨海大道。初期争议不断：开发商担忧景观贬值，老渔民怕影响生计。但次年数据给出答案：PM2.5浓度下降17%，周边豪宅溢价率反升23%，更吸引黑脸琵鹭等23种珍稀鸟类回归。
2. 2022年：深大的“豹猫归来”
深大丽湖校区拆除实验楼与山体间的隔离墙。师生们目睹神奇一幕：原本躲在树丛里的豹猫开始在操场散步，白鹇鸟群飞入图书馆窗台。校方顺势推出“围墙博物馆”，保留部分墙体展示不同年代建材，锈迹斑斑的铁丝网上挂着历任校长的题词：“墙可以拆，心不能关。”
3. 2023年：笔架山的“连通之战”
2023年6月，笔架山公园启动“五园连通”工程，拆除与莲花山公园之间的隔离墙。此次改造通过绿道串联两座公园，新增3公里无障碍步道，市民可从莲花山邓小平雕像步行直达笔架山观景台，无需绕行马路。
4. 2024年：中心公园的“全民推墙”
2024年3月12日，中心公园北区1.5公里临街围栏拆除。这段建于2000年的铁栅栏，曾是分隔公园与城市的“楚河汉界”。拆除当天，78岁的退休教师李伯带着孙子第一个伸手推栅栏：“30年前我在这教学生写生，只能隔着网画里面的树；今天终于能和孩子一起走进去。”
三、破壁者说：设计师群体的三十年追问
戴欣明，1986年来深的设计师，亲历深圳围墙从“必要设施”到“时代符号”的全过程。作为最早质疑“公园围墙”的设计师群体的一员，他和同行们看着那些围墙，经常一起感慨，观点始终尖锐：
“90年代初，我们在很多论坛、沙龙里反复讨论：‘公园的本质是自然共享，围墙是人为的割裂；大学的灵魂是思想碰撞，围墙是创造力的牢笼；城市的未来是开放共生，围墙是治理能力的懒政。’”戴欣明回忆，当时同行大多认为“围墙=安全”，但他们坚持：“安全靠管理而非物理隔离，就像人的家可以开门，何必砌墙？”
他们的观察笔记里，藏着深圳围墙的“温度变迁”：
1986年洪湖公园：铁丝网挂着露珠，市民攥着介绍信排队，青年翻墙逃票的摔落声混进蝉鸣；
2003年深大南门：电动门“嘀”声取代蝉鸣，老教授叹气“荔枝林追野兔的日子没了”；
2018年红树林拆堤：推土机碾过混凝土时，晨练老人脱鞋赤足踏入潮间带，“脚趾陷进淤泥的刹那，我们懂了什么叫‘还给自然’”；
2024年中心公园拆栏：市民合力推倒栅栏的笑声，比任何设计图都更有说服力。
四、启示：当“懂规划的人”坐上城市运营的船舵
戴欣明常说一句话，如今听来格外意味深长：“知道‘不该有围墙’的，不止我们这样的设计师群体；但能让‘不该有围墙’变成现实的，必须是真正懂得城市规划与城市运营的人坐上领导者的位置。”
这句话背后，是他三十年观察的深刻体悟。90年代，他和同行们曾在规划研讨会上提议“公园去围墙化”，却被反问“出了安全事故谁负责？”；2000年初，他们建议在深大与社区间设“软边界”，得到的回复是“先保证校园秩序”。直到2018年，深圳以立法形式明确“无界公园”原则，他才在日记里写下：“终于，那些纸上谈兵的‘安全论’，输给了尊重人性的治理观。”
深圳的实践印证了这一启示：
2018年《深圳市公园建设发展专项规划》的出台，源于决策者对“公园公共属性”的回归认知——不再将公园视为“需要看守的资产”，而是“市民共享的生态客厅”；
2022年深大丽湖校区拆墙，背后是教育部门对“大学与城市共生”的理解——围墙隔绝的不是风险，而是学术与社会的连接；
2024年中心公园全民推墙，更体现了基层管理者对“市民主体性”的尊重——拆墙不是“政绩工程”，而是“还权于民”的治理自觉。
戴欣明欣慰地说：“这些年，我看着那些真正懂规划、懂运营的人走上领导岗位。他们明白，围墙的高度，丈量的是治理能力的短板；拆墙的勇气，彰显的是对城市本质的敬畏。” 从公园到大学，从街区到城市，深圳的“破壁”从来不是简单的物理拆除，而是一代代治理者对“城市为人而建”这一初心的回归。
五、无界之城：从物理破壁到认知升级
深圳的“拆墙”早已超越物理层面，成为城市治理理念的迭代。
数据印证趋势：全球创新指数前20的城市中，87%已取消主要公园围墙；深圳2023年技术转移金额同比增长40%，深大丽湖校区与西丽湖科教城的无缝衔接，让教授与企业研发人员的偶遇成为日常。
结语：围墙的高度，丈量文明的深度
当最后一截栅栏在中心公园倒下，无墙的深圳地图上，人流如溪汇成江。仿佛让大家又能看到1983年深大开学典礼——新生穿过荔枝林与校长握手，蝉鸣与欢呼搅作一团。
三十年“破壁”史证明：城市的伟大从不在于筑起多高的墙，而在于敢于推倒多少心造的藩篱；治理的智慧从不在于“管得住”，而在于“放得开”——当真正懂规划、懂运营的人掌舵城市，围墙自然会成为历史的注脚。
此刻，中心公园的木棉花落在刚拆完的空地上，一个孩子跑过去捡起花瓣，笑着喊：“妈妈，这里没有墙啦！” 这声音，比任何口号都更接近城市的本质。而戴欣明望着远处的莲花山，轻声说：“你看，山那边也没墙了。” 阳光穿过云层，照亮了无界的城市，和无界的未来。
到2023年10月，深圳人才公园、荔香公园、松坪山公园、荔林公园、月亮湾公园等区内15个公园已完成围墙、绿篱拆除及绿化提升，共拆除围挡6439米，提升绿化面积54450平方米。
